虎爸是谁？他是我们族房么爷的小儿子呀！姓名的尾部“虎”字垫底，故称“虎爸”。年龄比我小三岁，四十刚出头。这俗话说得好，“人小辈份大”，哪怕他小我一天、一个时辰……辈份摆在那里，犟也犟不脱！

虎爸的个头不高，一点六七米的样子；身体结实，力气大，一百四五十斤的粪桶压在肩上，爬坡上坎，腰不打闪；说话慢慢腾腾，犹如快要烧完的炭火，时不时地会冷场，要是等他插上话，又像宁河之水一般滔滔不绝。

古历十月尾，我趁着周六到虎爸家中做客。阔别故乡二十多年，其间虽然回去过四五趟，但在他家做客，这还是头一次，个中滋味自不必说。周日上午，屋外洒着雨，冷风阵阵吹过，我们坐在屋内，谈兴正酣。

虎爸说，他在成家立业后曾去珠海搬过货，到福建烧过窑，八九年间攒下一些积蓄，除了购置眼前的砖房外，包括平时开销，钱不经数，哗啦啦地往外流，好像家里放着一台数钱机，到头来竟无分文节省。这不，等到房子加层时，问题来了，钱没啦，材料从哪里来？材料没啦，加层从哪里谈起？

靠娃娃挣吗？指望不上！他挣钱要结婚呐。不加层？娃娃婚后住哪里！筹划好的事又岂能当儿戏！

有的亲戚同情虎爸，说借就借，但杯水车薪，重担得靠他自己挑。虎爸找钱的门路不是很固定，方圆五里有人造屋，他得赶去做瓦工；同村、邻村有人在外包工程，他得赶去找差事；遇到红白喜事，乡亲们过年……只要有杀猪的营生，别人请他去，再远再忙不推辞。经年累月，他用自己的勤爬苦挣积攒着每一份劳动所得。

提到虎爸杀猪，从他三十六岁时接手算起，迄今已有快五年的工龄。这杀猪的本领，全仗他心领神会、熟能生巧所致。他刚刚接手的那阵儿，杀猪的报酬不是提一副小肠完事，而是靠工钱支付，每头能赚三十元；现在涨了，同村的至少翻倍，邻村的可以讲到八十元。

有人说，他收贵了。贵？如今哪一行不贵！再说这也是一方愿打一方愿挨的事。每次杀猪前他都要找对方谈妥，得到承诺后才去，并非他要“霸王硬上弓”。婶婶说，虎爸的心太“狼”，都是乡里乡亲，抬头不见低头见，能少则少。虎爸顶撞回去，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光讲情面了，自己一家喝西北风啊……

杀猪这笨活既辛苦又辛酸，虎爸说。有门路的人都奔城里去享福了，谁愿意窝在乡下杀猪啊！名称更不好听——“杀猪匠”！在农村，“杀猪匠”跟“劁猪佬”为同路货。二者的区别在哪里呢？在于两种不同的技艺、叫法的级别不同罢了。“匠”多少胜过“佬”，这是对杀猪之人既有本领的一种肯定，但都不咋的，有一种被污辱的感觉，心理上倍感辛酸。

而辛苦呢，就是赶上杀年猪，有时一天跑四处，一处至少花掉个把多钟头（包括杀猪前烧水、宰杀的头数及刨、剖等程序所耗时间），加上走路，忙到深夜才回家，一躺下便鼾声四起。虎爸说，有人嫌贵，不请他就算了，何必拿它说三道四呢？那叫“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

临近晌午，雨停了下来。虎爸吩咐婶婶抓紧做饭，说天色不早，还要赶去邻村杀猪，手机那头已经催促多次呐，经过这番折腾，又得摸黑回家罗。

饭后，虎爸背着工具上了路。望着他那渐渐远去的背影，我想，他背着的哪是什么工具呢？分明就是一个“梦”啊！尽管这个梦沉重无比，距离还长，但他依然走在追梦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