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伟春 作

丈夫涉嫌倒卖稀土，被取保候审期间出轨；妻子与陌生男子的QQ聊天记录被儿子发现……这家人一连串的纠葛导致妻子做出了纵火、服毒后又对亲生女儿痛下杀手的骇人之举……这一家人的各自命运究竟如何呢？

1

涉嫌倒卖稀土

儿女双全，是绝大多数夫妻的美好愿望。家住江西省信丰县虎山乡的齐大新、万笑梅夫妇，就曾经拥有这样一个幸福的家庭。然而，在2015年，这户平凡人家却因表面上看似风马牛不相及、事实上却紧密相连的几件闹心事，最终导致家破人亡，夫妻双双负罪入狱。

为了使孩子能接受良好的教育，齐大新倾其所有，在县城按揭购买了一套商品房。齐大新虽然头脑活络，但在生意场上却运气不佳，屡吃败仗，还在银行留下了失信不良记录。随着法律和失信惩戒制度的不断健全完善，一处失信、处处受限成为必然。齐大新决心尽快还清银行欠款，清除不良记录。

“必须有辆车！”齐大新把这不顺的一切归咎于自己没有一辆体面的私家车，而银行有不良记录者是不能办理汽车按揭贷款手续的。生性聪明的齐大新借用别人的名义在银行办理了按揭购车手续，一辆价值20余万元的东风本田CR-V白色越野车就这样开回了家。

有了车的齐大新谋划起下一步发家的生意经。

虎山乡与安西镇毗邻，稀土储量丰富，非法开采屡禁不止。稀土，是有工业黄金之称的重要战略矿物资源，可提炼加工分离出17种金属元素。国务院规定，对稀土资源实行严格保护性开采。

信丰县委、政府采取措施，打击非法采矿行为。但少数几个公务员却盯上了整治过程中扣押的稀土，一心想发财的齐大新也对此觊觎良久。2011年至2012年间，齐大新秘密收购了大量稀土存放在乡下的老房子里。望着装满稀土码得像小山似的编织袋，一个规避法律的对策也在他心中慢慢孕育成熟。尽管如此，为方便出售和安全起见，齐大新决定将这批稀土运往居住在县城附近的一名远房亲戚家中存放。

2013年10月24日深夜，一辆小型集装箱货车驶入嘉定镇罗有期家，几个人急切而慌张地从汽车上往下搬运沉重的货物。信丰县公安局接到举报迅速出警赶到现场，当场扣押稀土151包，计6.7898吨，价值人民币73万余元。

2014年7月11日，齐大新因涉嫌非法经营罪被刑事拘留。失去自由的齐大新，面对警察的审讯，来了个死无对证之策——称被查获的稀土是朋友向其借款10万元的抵押物。

侦查机关研判案件后，依法提请批准逮捕。但检察院认为案件事实不清、证据不足，不予批捕。公安机关对齐大新办理了取保候审手续。

取保候审，又称保释。是指在被逮捕的人提供担保或接受特定条件的情况下将其释放的制度。能获准取保候审的嫌疑人，往往倍加珍惜。齐大新可不这样。在法律上，他非法经营稀有之“土”，恢复人身自由后，在生活中又继续着另类的“非法经营”。

2

与初恋QQ热聊

婚姻中的“三年之痛”和“七年之痒”两个危险期都已安全度过，偏偏到了2011年，齐大新却移情别恋，开始了一段最终会导致其家破人亡的婚外情。齐大新与情人卢香莲在县城租住了房屋，夫妻因此吵架不止。渐渐地，一对最熟悉的“陌生人”开始相敬如“冰”，夫妻感情就像两条平行轨道，永无交点。

万笑梅终于受不了丈夫长期的感情冷漠。一天，她让儿子在网上给自己申请了一个QQ号，并学会了文字和语音聊天。

2014年冬，在乡下朋友的一次结婚典礼上，万笑梅邂逅了久违的初恋情人余力为。两人匆匆扒拉了几口饭，便来到一棵浓郁的柳树下，静静伫立，相对无言。

洁白的“鹅毛”摇曳着轻盈的舞姿，漫天遍野，飘飘洒洒。大片的稻田已犁翻，零乱有致突兀出来的无数黝黑泥土，透着土地的气息和芳香，点缀在皑皑白雪之中。

“瑞雪兆丰年啊！”万笑梅触景生情，缓缓呼出的气流如淡淡的烟雾。

余力为似乎感觉到了对方的心跳，突然向后退了几步。

“怎么，被我吓坏啦？”万笑梅问。

脸庞清秀、身材高挑的万笑梅，身穿一件深黑色呢子大衣，粉红色的围巾不松不紧地圈着纤细的脖子，长而顺溜的披肩秀发，散发着沁人心脾的幽香。她神情忧伤却不失优雅地亭亭玉立在冰天雪地之上。

“距离产生美，离你远点儿看你更漂亮。”西装革履的余力为笑着说。

万笑梅走近余力为：“这些年你还好吗？”

“你呢？”余力为没有回答，却反问一句。

万笑梅将自己的遭遇如竹筒里倒豆子，一颗不剩地全部告诉了余力为。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红颜薄命？余力为心生怜惜，一阵莫名的痛楚涌上心头。

万笑梅凝视着在微风轻拂下徐徐摆动的柳叶，鼻子一阵发酸：“昔我往矣，杨柳依依。”

余力为仰望天空中袅娜飘洒的雪花，也无限感慨：“今我来思，雨雪菲菲。”

送客的鞭炮噼里啪啦地在主人家院子里响了起来。分别时，两人互留手机号码并关联QQ号，加为好友。之后的一天中午，万笑梅打电话给余力为，说自己一个人在家不想做饭，于是，两人走进了县城的一家自助餐馆。

 一天放学回来，齐全乐见万笑梅正在和一个网名叫“一切从来”的人聊得起劲，便悄无声息地来到母亲背后。

“妈，你在跟谁聊天？”万笑梅被突如其来的儿子问话吓了一跳，羞得满脸通红。

“不知道是谁，随便聊聊。”万笑梅按捺住内心的强烈不安……

3

矛盾再度升级

2015年9月9日上午，齐大新拿着检察院的起诉书，站在自家阳台上发呆。

“爸，”儿子齐全乐怯怯地走到父亲面前，“妈妈的事你知道了？”

“她的什么事？”齐大新头也不回，声音很低。

“妈妈在外面有男人的事。”

齐大新猛地回过头：“你说什么？！”

“这是他们的聊天记录，十分暧昧、下流。”齐全乐将手机递给齐大新。齐大新看后狠狠地说道：“知道了。”

中午时分，万笑梅从超市下班回到家中。刚一进门，齐大新猛地一把将妻子扯了个趔趄，大声吼道：“你这贱货，竟背着我在外面找野男人，说，这个‘一切从来’是谁？”

面对突如其来的责问，万笑梅毫无心理准备。她没想到，儿子竟然将其与余力为QQ聊天的事情告诉了齐大新。看见丈夫大光其火，万笑梅内疚而自责地一再强调，自己和余力为只是语言出轨，绝未跨越底线。

“不要脸的东西！”万笑梅又挨了齐大新一记重重的耳光，“给我戴绿帽子，你找死！”

只许“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是可忍孰不可忍！万笑梅大喊一声：“我不想活了！”猛地跑进厨房挥舞着菜刀冲了出来。齐大新赶紧上前夺下菜刀。

“我要亲手宰了这个王八蛋，‘一切从来’？让他一切都不能‘从来’！”齐大新边说边拿了几件换洗衣服，恼羞成怒地走出家门。

“我要自杀，两个小孩留在世上也可怜，会吃亏，要死一起死，让他做个生不如死的孤独佬！”斜躺在客厅沙发上的万笑梅像疯了似的不断喃喃自语，声音越来越弱。

齐大新的家庭矛盾与日俱增，其涉嫌犯罪的刑事诉讼程序也在进行中。2015年9月24日，信丰县人民法院公开开庭审理齐大新非法经营一案。庭审中，齐大新矢口否认自己有罪；辩护人也紧紧抓住“事实不清、证据不足”的不予批捕理由，竭力为齐大新作无罪辩护。于是，齐大新的侥幸心理进一步增强，甚至认为胜券在握。

庭审后，齐大新担心被法院收押的事没有发生。但他还是不停地问自己和辩护人：既然检察院认为本案事实不清、证据不足，为什么还是向法院提起公诉？法院判决有罪还是无罪？心存侥幸的齐大新，既恐惧又茫然。

内忧“外患”的困境让齐大新痛苦不已，焦躁不安。糟糕透了的夫妻感情，又时时让他困扰不已。为了不接听万笑梅的“骚扰”电话，他索性将号码“拉黑”，甚至一连数天，夜不归宿……

4

决意报复丈夫

QQ事件后，万笑梅更是整天愁眉苦脸、精神恍惚，一个“快去死、快去做”的奇怪声音在她大脑中不停地回响。2015年10月7日，万笑梅用药用胶囊装好剧毒农药“呋喃丹”存放在其卧室抽屉内，然后购买了一桶汽油藏匿在家门口的消防通道门背处。

10月9日晚上，万笑梅被几个朋友邀去打麻将。次日凌晨，万笑梅恍恍惚惚地回到自己的卧室，独守空房的她，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躺倒在床上。

“我是上帝，你快去死！快去做！”幻觉一次次出现，声音越来越大。

万笑梅有气无力地摇晃着身子走到桌前，倒了杯水，缓缓拉开抽屉，拿出几粒盛满“呋喃丹”的胶囊放进嘴里，仰起脖子，“咕嘟”一声吞了下去。

她静静地坐在床沿上。突然，万笑梅像触电似的站立起来，提着装满汽油的塑料瓶，驾驶摩托车驶出小区，朝一个令她愤怒的地方奔去……

夜深人静。万笑梅摸索着找到齐大新和卢香莲租住的房屋，她想上楼，但大门紧锁。她猛地回转头，见自家的白色越野车停在门前，便拼命向汽车泼洒汽油，嘴里不停地重复说道：“叫你风光，叫你出轨。”然后掏出打火机……

冲天的火光夹杂着呛人的怪味将房东赵某惊醒，他一骨碌从床上跳了起来，迅速冲上二楼敲开了卢香莲的房门。齐大新匆忙穿好衣服，冲到一楼，拨打了火警电话。消防人员迅速赶到将大火扑灭。齐大新想，这一定是自己的妻子干的，于是拨通了万笑梅的电话……

话说万笑梅点燃汽车后，驾驶摩托车头也不回迅速返回家中，将剩余的汽油泼洒在客厅，然后来到女儿的卧室，手机往床上一扔，自言自语道：“对不起，我亲爱的好女儿，别怪妈妈，是上帝叫妈妈这样做的！我们一起走，留下你爸做个孤单佬，让他活活受罪！”说完，就向睡梦中8岁的女儿齐莹猛扑过去……之后，万笑梅割破家中厨房的天然气管道。此时，因吞服的“呋喃丹”药性发作，万笑梅昏倒在厨房里。起来如厕的齐大新母亲肖九女见状，赶紧叫醒孙子齐全乐。齐全乐关闭天然气阀后跑进妹妹的卧室，只见齐莹身体僵硬，头发散乱，两眼圆睁，嘴唇发黑。

“妹妹，你怎么啦？”齐全乐大声呼喊着齐莹。这时，万笑梅的手机响了。齐全乐一把抓起手机：“爸，你在哪儿，快回来，妹妹被妈妈杀死了。”

齐大新放下电话回到家中，抱起女儿火速送往医院。医生诊断，齐莹已经死亡！

公安机关接到齐大新的报案出警来到案发现场，万笑梅被警察送进了医院。经过抢救治疗，万笑梅病愈出院，后其因涉嫌故意杀人犯罪被刑事拘留。清醒过来的万笑梅，想到自己亲手杀死了女儿，在看守所悔恨交加，痛不欲生。

5

夫妻双双入狱

就在公安机关收集万笑梅犯罪证据的同时，法院对齐大新非法经营案也进行了认真评议。合议庭认为，起诉书指控齐大新犯非法经营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实，罪名成立，且情节特别严重，判处其有期徒刑五年，并处罚金12万元。同时认为，对齐大新采取取保候审不足以防止社会危险而决定逮捕。

宣判后，齐大新不服，提出上诉。理由是：第一，涉案稀土的真实来源不清。起诉书无稀土来源的内容表述，一审判决却认定其向郭某等人收购而来，超出了起诉书指控的事实范围，违背了“不告不理”的诉讼原则。第二，本案审理期间，其妻子杀死了亲生女儿，家庭发生了重大不幸变故，即使定罪，也应认定未遂情节比照既遂犯减轻处罚，在法定最低刑有期徒刑五年以下判处刑罚，并适用缓刑，以彰显司法的人文关怀。

江西省赣州市中级人民法院对齐大新的上诉进行了书面审理。认为原判认定事实不清、证据不足，裁定撤销一审判决，发回重新审判。信丰法院依法另行组成合议庭，公开开庭对案件进行了重新审理，并于2016年5月11日作出与原审相同结果的重审判决。齐大新不服，仍以不服原审判决的同样理由提出上诉。

赣州中院公开开庭审理后认为，郭某等5人在侦查及服刑阶段多次稳定的供述已形成证据链，证明齐大新从安西镇人民政府非法开采稀土整治组人员手中购买了大量稀土，该事实已经生效的五份刑事判决书确认。非法经营属于行为犯，行为人一旦实施即构成犯罪，且属既遂。齐大新的上诉意见不能成立。2016年9月19日，二审裁定：驳回上诉，维持原判。

同年10月9日，赣州中院对万笑梅故意杀人案公开开庭进行了审理。辩护人辩称万笑梅有精神病。11月3日，一审宣判。法院认为，万笑梅作案的动机、目的有客观现实性，危害行为有预谋与计划，辨认和控制能力存在，具有完全刑事责任能力；其因丈夫有婚外情，经常与其吵架，对其态度冷漠，遂产生自杀并带女儿一起去死的想法，属家庭矛盾引发的刑事案件，其亲属对其予以了谅解，可酌情从轻处罚，故以故意杀人罪判处万笑梅有期徒刑十二年，剥夺政治权利三年。宣判后，万笑梅服判不上诉，公诉机关也未抗诉，判决已发生法律效力。（文中当事人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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